《八骏图》读后感



沈从文的文字虽然看的不多,但相对于别的作家来说,也算读过不少,习惯了他用平淡和缓的口吻讲述湘西的山水湘西的人事,习惯了他浅浅的哀愁与繁茂的生命,于是,读这本《八骏图》时,便有了陌生的磕绊之感,仿佛你见到一位熟识女人的俏丽背影,张嘴想叫她的名字,却又因为完全不同的发式、服饰,甚至走路时扭动的腰肢,而疑心自己认错了人。《八骏图》就是这样一位让人似曾相识又不敢相认的女人。

上世纪初二、三十年代,中国文坛或者说中国的文学艺术正大力推崇外国文学,许多国外的小说、诗歌、思想意识、政治观念都给带到中国来,几乎所有写字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,我想沈从文也不例外。《八骏图》将一种(或种种)微妙的无法在脸上身体上窥探出一星半点儿的心理,曲径幽深地坦露在读者面前,这种写法固然是含蓄的,但含蓄在拐弯抹角,而不是中国留白式的含蓄。

这本“短篇选”原是《从文小说习作选》的一组作品,内含12篇短篇小说,从未单独结集出版过。《三三》、《柏子》为人熟悉,其他大部分作品《达先生》、《泥途》、《黑夜》、《若墨大夫》、《灯》等,我没读过,私以为对大部分人可能也是陌生的。这些作品有的专为某人而作,有的专为某事件而作,有尖锐的讽刺也有暗暗的隐喻,这也是我读起来艰涩的原因。恕我能力有限,无法从只言片语中触摸作者的深意,只是仿佛大雾天依稀地见着朦胧光亮,却不能明析分辨。

我还是喜欢三三、柏子,那样的活泼,心事也是活泼的,就像湘西湍急的水流,硕肥的游鱼。若说三三还带着少女的羞怯与命运不可知的惆怅,那么柏子,就是随船涌动的浪花,一眨眼跃出水面,一眨眼又不见了,柏子的生活也像浪花,喜形于色的快乐,不动声色的期盼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揭示了什么?表达了什么?赞美了什么?还是批判了什么?如果用语文的中心思想去分析去总结这么平静而美好的文字,去打量这么简单而满足的船手,是不是太煞风景?湘西的山水湘西的人,你姑且讲,我姑且听,就像这漫天星辰,亦或细毛毛的雨,全是美好,不必伤情。

沈从文一直是和缓的徐徐的乡土的,可笔端不沾脾性就不深刻吗?如果这么看,那深刻也是够肤浅的。靠女人离家做服侍男人“生意”,诚实耐劳却得不来一家团圆的丈夫;闪烁着浓郁兴趣围观“捉奸”的愚昧村民;怀揣美好生活期待和平的伙夫会明;无人问津生与死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贫苦人;谦卑勤劳又爱多管闲事的仆从老兵...没有尖酸刻薄没有冷嘲热讽,作者赋予他们的,是伟大的理解与同情,淡淡的笔调后面,是一颗热腾腾的心。这是沈从文的文字魅力所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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